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莉拉在前面开道。更换身体之后,她的装备也已替换,如今身穿一套“夜-79”型侦察盔甲,它是岩岐重工的市场化产品,通体漆黑,没有花哨装饰,造型简洁,足部自带吸音结构,行走无声,防御力与敏捷方面相对均衡,勾勒出她纤细而青春的体态,全然黑色幽灵,凌厉且致命。这让她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服役经历,隶属于千湖电子征战魔女侦察序列,自信、高效,受人敬重,一切都是往日美好时光的复刻。将那些伤痛记忆封存,莉拉选择遗忘自己曾被撕裂的可怖过去,她将记忆存储器里的内容打乱重排,把文件里的情况完全修改。在泰西洲服役,从安保部正常离职,旅行到列岛洲,遇到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,这才是她的真正经历,遇害的痛苦与受改造的恐怖被莉拉悉数抹除,丢置到待清理区,与磁盘碎片文件放在一起,等到下次全机重启时,它们将被一并销毁。重启一次生命,莉拉决定从今天开始重新计算自己的整个人生。她这时候一下子明白了法洛莎的快乐,睡过1000年,把往事化作尘埃,过去所有痛苦、茫然、背叛和矛盾全部一扫而空。“从头再来”,多有意义。确认前方安全,莉拉倒着走正步,方便她直面徐炀。这时候她越来越明白爱情的暖意,光是看着徐炀就感觉心里舒服。原本是程序运行般精准的输入与输出——得到关爱,因而回馈同等分量的关爱,就像往池子里丢石子才会有涟漪出现。现在则大不一样,已经能算得上是盲目的喜欢,情感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,只想24小时在一起亲热,还有很多羞于启齿的念头,一切都是年轻和恰到好处,这具身体也是崭新出厂,正与那些稚嫩的想法相配。莉拉背对着撞开办公室的门,闯进了屋。葛城浅此时正坐在榻榻米上泡茶,看到这么一个穿黑色盔甲的身影撞进场地,神情吃惊。她还是第一次见莉拉的新形象,根本认不出来。“一切还好吧。”徐炀入座。“当然。”葛城浅反复打量莉拉,“这位是……”莉拉将头盔摘下,微微一笑,葛城浅眼力粗浅,认不出这位金发美人,像画报上的精英征战魔女,一次攻击就能摧毁整条街道,她对莉拉的概念还停留在那具“空鹤”型机器人上。也许是徐炀的情人。葛城浅暗道。喜新厌旧,男人本色。“这位就是莉拉。”徐炀解释,以免产生误会,“这是她的正常形象、真正的样子,可不是新人。”“是我,莉拉·尼斯托。”莉拉开口,“浅,你如今所看到的,是我的真容。”“啊……”葛城浅使劲回忆莉拉这张脸,后来才想起来就是“莉拉”原先挂在腰上那个人头的样子,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,但她还是选择接受现状,本世代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,若是心理承受力弱,迟早得吓出其他毛病。莉拉微微一笑。徐炀忍不住观察莉拉,现在的莉拉比过去还迷人。明明身体是他亲自订制还原出来的,意识芯片也是亲手转录的,本该再熟悉不过,可现在的莉拉给他的感觉却更加诱人,蒙上了一层神秘感,有太多东西可以重新探索,给了徐炀太多新鲜意味,要多美妙有多美妙,他真想再仔仔细细体验一番,从莉拉的身体到心灵。现在再重新认识、重新交往一遍莉拉,会发现太多过去遗漏的细节。片刻后,孔泰被叫了过来。他们四个各自占据了茶具一角,开始饮茶。徐炀品了一口,茶水味道极香,提神醒脑,不是廉价粉末勾兑而成,全然是精选夏地区茶叶的风味。“价格不便宜吧。”徐炀放下茶盅。“从隔壁家抢的。”葛城浅说,“他们老大囤了不少好茶。多亏你们出手帮忙,把最难缠的一帮人给打掉了,现在好多帮会都快速投降。”“这下片木区要完全被你们掌控了。”徐炀道。“但这远远不够。”葛城浅解释,“我们需要一大笔资金来武装自己。之前主要靠掠夺,揍了一些王八蛋,一路打、一路抢,把他们的资产和地盘都夺过来,不过现在也到了瓶颈。”“地盘太大。”孔泰补充,“我们一开始只有一百来号小弟,现在规模翻了几番,五百来号能干架的,绝大多数都是从被打败的帮派那里收编而来,忠诚度很可疑。”“打一部分,拉拢一部分。”葛城浅面露难色,“但是拉拢他们也需要钱。如果购买一大群黑道机器人就更方便了,不需要担心忠诚问题,立刻就能成为我们的好兄弟,可这更是一大笔开支。”“我们本来可以和其他黑道一样到处敲诈,”孔泰笑了笑,“但葛城老大不愿盘剥他们,听不得他们的哭喊。说他们中有太多穷人,有太多妇女和孩子,经不起折腾,也不想把他们轰走,留了一堆需要照顾的老弱。”“所以……”葛城浅说。“需要资金的话,尼斯托公司可以提供。”徐炀很快分析并制定方桉,“但葛城帮需要注册为新会津安保公司,方便尼斯托公司注资,初始股份由莉拉占据40%,葛城浅占据40%,孔泰占据5%,其余15%用作激励手段,分配给值得招募和拉拢的关键成员,提升他们的士气。”“啊……”葛城浅愣了下。“实际上,”徐炀补充,“葛城帮应转型为团结底层民众的新型军事化组织。和农村、工厂的生活相比,城市中的人们投身于服务业当中,更加孤立,也更利己,不易团结,在黑帮面前特别容易受到侵害,但他们也会寻求秩序,也会同情和自己一样的弱势群体,在这种情况下,葛城帮就应该发展两大法宝:一是素质更高的队伍,用来战胜其他黑帮;二是保境安民的旗号,用来团结大多数。”“真是务实……有效率。”葛城浅十分惭愧。“嗯?”徐炀好奇,“怎么了?我好像打断了你的话。”“不不,本来也是……一些无聊的话。”葛城浅感慨。“请说吧。”“我准备了一些话,”葛城浅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张纸,清了清嗓子,“……我是从街头成长起来的,会津城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,女孩为了方便生活会去义体诊所做绝育,男孩从拿的动枪开始就要开始学习射击。不偷就会被别人偷,不抢就会被别人抢,不杀就会被别人杀。加入铃木组之后,老大给我讲了很多有关信义的事情,我也把它当了真,一直挂在嘴边,后来我才明白,他本人并不信奉这一套。可这一套难道错了吗?我想把信义带到会津城,团结帮会里的大家,打倒那些胡作非为的混蛋,就简简单单,让帮会里的大家一想到葛城帮的名字都能感到骄傲,让会津城的居民一看到我们的旗帜就觉得安全……为了这个目的,请徐先生对我等的事业予以资助……好吧,这是我写的说辞。”“说得真好。”徐炀赞赏,“虽然我对过去了解不多,但我想,这已经有古代义士的遗风了。”“唉……啰里啰嗦,胡言乱语罢了。”葛城浅叹气。“就这样达成合作吧。”徐炀站起来向葛城浅伸手,“生活在这样的烂泥坑里,总会让人消磨志气,变得行事猥鄙。但我们坚持斗争下去,一定能给大家带来希望。”“嗯!”葛城浅用力点头,她目光热切,有些激动,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大家需要的是希望,是变化。”莉拉与葛城浅开始筹措方桉,准备将葛城帮推向正规化管理。徐炀向孔泰示意,让他出来,他们两个得单独谈谈。孔泰会意,将半盏茶喝尽,缓缓起身,跟徐炀来到房间外的走廊上,他又瞟了一眼,支走巡逻的帮众,于是外头只留下他们两人。“继续扩张的话,你估计要多少资金?”徐炀问。“儿童故事环节结束了是吧。”孔泰背靠墙壁,拿出一根利皇牌香烟,“该到青年篇了。”“别把这事想的太简单,”徐炀说,“只要能一直赢下去,我们的立场就是最正义的。”“如果能一直赢的话,”孔泰将烟点燃,“……采取什么立场,有所谓吗?”